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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27章 阴翳

  第1027章 阴翳
  万霄宗与太虚门,只是普通宗门关系。
  双方弟子间,交集也不多,没有特别的“恩仇”。
  今日也只是一场论剑而已。
  在入口处碰面,也算正常。
  顶多只是因为端木清的容貌和气质,让人有些失神罢了。
  端木清神色平静如水。
  世间男子,或是惊艳,或是钦慕,或是震惊的目光,她早已经习以为常,心中不会有一丝动摇。
  端木清雪白的脖颈微扬,清冷的目光看向前方,踩着端庄而优雅步子,带着万霄宗其他几名同样风华正茂的弟子,径直向内山走去。
  她一身五色唯美华袍,姿容出尘,身姿曼妙,又带着一股如雪山般凛然而不可侵犯的气质,让人望而却步,根本不敢搭话。
  就这样,双方宗门弟子擦肩而过。
  自始至终,没有任何人,说任何话。
  但擦肩而过之时,端木清的目光,到底还是有意无意地,瞥了墨画一眼。
  一是墨画眉眼如画,容貌和气质同样出众。
  二是墨画个头不高,在一众天才修士中,显得“出类拔萃”。
  三是墨画虽然风评不好,争议很多,但名气其实极大。
  且不说论剑大会中,他做的那些事,结的那些仇,“羞辱”的那些天骄……
  便是“阵道魁首”这个身份,就足够传奇了。
  这是真真正正的,乾学阵法第一人。
  还是他筑基中期,就夺得的头衔,几乎堪称匪夷所思。
  即便是端木清,这等“不食人间烟火”的天骄仙子,也不可能没听过墨画的名字。
  当然,也仅此而已。
  端木清也就只用余光,浅浅瞥了墨画一眼,而后便擦身而去了。
  但她这记浅浅的眸光,却印在了墨画的眼帘。
  墨画琢磨着这道目光,心中微怔,忍不住嘀咕道:
  “道心……脏了?”
  他这道声音很轻,而且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。
  身边的令狐笑几人,甚至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。
  但已然擦身而过的端木清,却停下了脚步,缓缓转过头来,目光冰冷如剑,看向墨画。
  墨画也看向端木清。
  他的目光,清澈见底,仿佛能倒映出端木清的身影。
  而且,带着一股深邃的透彻。
  端木清一时间,竟有股被人洞彻心扉,而莫名“自惭形秽”之感。
  随之而来的,便是压在心底的,深深的羞恨和愤怒。
  她原本清冷貌美的面容,瞬间蒙上寒霜。
  凛冽的杀意,几乎凝成了实质,一双清冽如琉璃的眸子,冰寒无比,夹杂着深深的厌恶,凝视着墨画。
  墨画愣住了。
  什么意思?
  还没等他反应过来,一股惊人的灵压,自端木清身上升起。
  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色之力,璀璨绚烂,宛如九霄的光华,衬着端木清一时如同神人。
  她的眼眸,锐利无比,浑身散发着唯美而可怕的杀机。
  强大的五行道法,挟着极强的威势,死死锁定着墨画。
  墨画这下真的震惊了。
  上乘万霄法术?!
  “不是……这个女人……不会是想杀了我吧?”
  “这可不是论剑场啊……”
  “她疯了吧?”
  墨画下意识脚底一点,施展逝水步,退了数丈之地。
  他的小师弟们,同样震惊错愕,但却下意识地护住了他。
  程默一马当先,挡在墨画身前。
  令狐笑蓄冲虚剑诀。
  司徒剑和欧阳轩也开始催动剑气。
  灵力交织间,气氛一时剑拔弩张。
  端木清面带冷笑,并指一点,当即便想催动法术,将墨画轰杀。
  便在此时,一道苍老而浑厚的声音响起:
  “胡闹!”
  晶莹如羽的灵力,挟着强大无比的真人威压,瞬间降临在端木清,还有令狐笑几人身上,封锁了所有人的灵力气机,掐断了道法和剑法的流转。
  众人神色一变。
  但端木清眼中,仍旧杀意不减,甚至还想催动法术。
  内山之中,走出一位年迈的长老,厉声斥责道:
  “论道山重地,不容放肆!”
  “身为宗门天骄,更是成何体统?”
  “再敢生事,坏了规矩,我都给你们判负!”
  端木清默然片刻,暗咬银牙,这才收敛起一身杀意和灵力,敛袖拱手行礼道:
  “长老恕罪。”
  她声音清冽,如银瓶乍破。
  长老目光浑浊,默默看了她一眼,脸上不动声色,心里却直打鼓,心道端木清这姑娘,性子向来清冷,不食烟火,万事万物都不放心上,怎么今日,生出这么大火气?
  论道山长老又看了眼躲得远远的墨画,心里惊奇。
  “莫非是……被墨画这臭小子非礼了?”
  “不能够啊……”
  “就墨画这小模样,真被他非礼,那也不吃亏啊……”
  论道山长老心里嘀咕,当然明面上,他还是一脸严肃,肃声警告道:
  “论道山内,不可闹事。”
  “要打,待会去论剑场上打。不然,休怪我不讲情面。”
  端木清拱手。
  墨画他们也都纷纷行礼道:“是,长老。”
  论道山长老见状,这才微微颔首,缓缓退去。
  场间渐渐安静了下来。
  端木清转过头,冷冷看了墨画一眼,秋水般的眸子中,还是有掩饰不住的杀意。
  墨画又吓了一跳,还以为这女人又要下杀手。
  但论道山长老的话,毕竟还是有些威慑的。
  论道山的规矩,也比较严苛。
  论剑场外,严禁弟子们动手斗殴。
  若再闹出事端,别管什么四大宗,八大门,这些论道山的长老们,也绝不会留情面。
  端木清缓缓吸了口气,注视着墨画,念叨着他的名字,低声呢喃道:
  “墨画……我记住了。”
  而后她不再说什么,转身便走,只留下一个婀娜的背影。
  其他万霄宗弟子,也跟着走了。
  待端木清走远了,墨画这才松了口气。
  令狐笑几人,也有点如释重负。
  但随后,众人的目光,全都汇聚在了墨画身上。
  程默默默看了墨画一眼,好奇问道:“小师兄,你认识这个……端木仙子?”
  墨画摇头。
  “之前没什么恩怨?”
  “没有……”
  “那她刚刚……是想杀你?”
  墨画点了点头,“好像是。”
  程默就有点不明白了。
  第一次见面,就想杀小师兄?
  倒是司徒剑心细,问道:“小师兄,你刚刚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?”
  墨画倒也没否认,点头道:“我看她修行有点问题,就善意地提醒了她一句。”
  程默好奇:“你提醒了她什么?”
  “我……”
  墨画还没开口,司徒剑立马拦住他,“别说了,小师兄,谁也别说。”
  小师兄只说了一句话,万霄宗的端木仙子,就恨不得当场杀了他。
  万一小师兄把这句话说出来,他们都听到了,那到时候,他们所有人,估计都会被记恨上。
  所以,还是不说为好。
  这句话,承载着万霄宗第一天骄赤裸裸的“杀意”,他们没有小师兄的格局,还不配知道。
  与此同时,司徒剑也心中叹气,感慨道:
  “小师兄不愧是小师兄,天生嘲讽圣体。”
  “只用一句话,就能让一向清冷的天骄仙子,恨不得杀了他……”
  程默也叹气。
  但他这声叹气中,更多的还是佩服:
  “小师兄不愧是小师兄,只用一句话,就能让乾学第一天骄仙子,对他‘念念不忘’……”
  墨画一脸郁闷。
  司徒剑思索片刻,又道:“小师兄,待会论剑,你要小心点了。这个端木清,估计不会放过你。”
  令狐笑也有些担忧地看着墨画。
  程默也是,只是他的担忧中,多少有点羡慕。
  墨画皱了皱眉头,“应该不至于吧……”
  这是论剑大会,她好歹是宗门天骄,总不能“公报私仇”吧……
  ……
  之后正式论剑。
  端木清整场都在逮着墨画杀。
  各种万霄宗秘传的中乘,乃至上乘法术,全部一股脑不要钱一样往墨画身上丢。
  恨不得将墨画碎尸万段。
  山石被金光割裂。
  林木被火光烧焦。
  泥沼被流沙吞没。
  整个论剑场地,遭受了端木清这个万霄宗顶级法术天骄,密集而汹涌的“法术轰炸”,立马开始变形。
  哪怕是墨画,也只能凭借身法,狼狈逃窜。
  他也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了,最顶级灵修的威力。
  在他此前的认知中,慕容彩云师姐的太虚霞光法术,已经足够强了。
  但这个端木清的法术造诣,明显还要更上一层楼。
  端木清,血脉高贵,五品端木家嫡系,上上品灵根,修的是上上品功法。
  功法周天,也几乎修到了极致,一身灵力浩瀚如海。
  而且,端木清的灵根种类,是极品的大五行灵根。
  大五行灵根,与墨画的“小五行灵根”,看着只差了一个字,但两者的差距,却判若云泥。
  大五行灵根,灵根品质高,灵力容量大,且五行生克,循环一体,对五行亲和力也强。
  此类灵根修士,对天地五行法则,天生具有更高的悟性。
  学五行法术更快,施展出来的法术,威力也更强。
  与之相比,墨画的小五行灵根,就简陋至极。
  唯一的特点,就是能学五行法术。
  除此之外,就是个“毛坯”灵根,什么都没。
  两相比较,端木清的大五行灵根,若是顶奢的洞府,那墨画的小五行灵根,就纯粹是个毛坯破房。
  而端木清的法术道统,与墨画也很相似。
  端木清出身万霄宗,修的是万霄宗的“万霄道法”,跟墨画的“万法皆通”,有一点点异曲同工之妙。
  当然,端木清的法术出手,没墨画那么快。
  五行流转,也没墨画那么自然。
  但她修的法术,品阶更高,范围更大,威力更强,再有上上品灵根,上上品功法,庞大周天数的海量灵力支撑,全力施展之下,一时间整片山头,都流淌着一片法术的“江河”。
  论剑场内,法术流光遍地。
  爆炸声此起彼伏。
  墨画“抱头鼠窜”。
  论剑场外,观众纷纷拍手叫好,觉得大快人心!
  “好!不愧是端木仙子!”
  “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,用法术炸死墨画这臭小子!”
  “让这小子,天天嚣张,卑鄙阴险,现在总算是遭报应了。”
  有人惊叹道:“端木仙子的法术,果真天下无双……”
  有人怅然神往:“不仅强,而且美。”
  “美得仙姿出尘,不食烟火。”
  “什么时候,端木仙子要是能看我一眼就好了,只要看我一眼……”
  “有点出息行不行?”
  “就是……”
  也有一些有点志气的青年才俊,感慨道:
  “我只愿今生,能在论剑大会上,与端木仙子争锋,在她面前一展生平所学,与她一较高下,哪怕最终死在仙子手里,我也死而无憾……”
  言语之间,不胜唏嘘,还有一点悲壮。
  一众观战的宗门弟子,想到能与高高在上,宛如居于冰山之巅一般,不染俗尘的仙子论剑斗法。
  想到两人道法交错的场景。
  想到死在仙子手里时,那副悲凉而凄美的画面,竟都觉得有一丝丝艳羡和神往。
  但很快,便有人说了难听的大实话:
  “你的愿望……好像被墨画那臭小子实现了。”
  宛如兜头一盆凉水,所有人当即脸色一黑。
  墨画作为宗门天骄,跟仙子论剑了。
  他还用法术,跟仙子交手了。
  现在,他的确就要死在仙子手里了。
  他们求之不得的“愿望”,墨画这小子,的确只差“死在端木清”手里这一条就实现了。
  一些青年才俊,嘴里跟吃了苍蝇一样,心里也莫名其妙地有些发酸。
  甚至不少人心里开始默默道:
  “墨画这小子,死在谁手里都行,但千万不能死在端木仙子手里,否则真是便宜他了……”
  ……
  论剑场里。
  专心论剑的墨画,才不知道这些人心里这么多戏。
  但他也真的很无语。
  不是说,这是个“清冷”的仙子么?
  怎么跟个“疯婆子”一样,不依不挠,追着他杀?
  他就低声咕哝了四个字,真的至于么?
  这四个字的杀伤力,真的能有这么大么?
  但端木清不管不顾,只一味用法术,对墨画所在的位置,进行大规模轰炸“清洗”。
  令狐笑想支援墨画。
  但越是性子清冷的人,生起气来,越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。
  令狐笑的剑气,根本压不住端木清的法术。
  甚至于,他也反被端木清记恨,跟墨画“连坐”,一同被纳入了万霄法术轰炸的范围,被压制得根本还不了手。
  令狐笑一时也切身体会到了,女人发火,恐怖如斯。
  而程默等人也不好受,他们同样被万霄宗其他弟子的法术“轰炸”着,根本无暇他顾。
  就这样,太虚门全程被压着打。
  期间,墨画也做了几次尝试,看看能不能用法术,或是阵法,来改变一下局势。
  但每次他稍有动作,就会瞬间“激怒”端木清,引来更大规模,更凶猛的法术“报复”。
  身为四宗顶级天骄的端木清,本来就足够强了。
  更不用说,这还是“暴怒”版的端木清。
  墨画无奈了,决定躺平了。
  而随着时间推移,太虚门的弟子,一个个力竭败退,被送出了场地。
  令狐笑最后看了墨画一眼,给了他一个“爱莫能助”的神情,也被“杀”了。
  最后,又只剩墨画了。
  墨画自然还是“宁死不屈”,见没有一点赢面,自己往额头一点,震碎了论道玉,落败退场了。
  端木清想用法术留住墨画。
  一道磅礴的万霄五行法术光芒,将墨画整个吞没。
  但她施法的速度,到底还是比墨画慢了一点。
  在此之前,墨画周身蓝光一闪,身形淡去,已经离场了。
  端木清目光冷漠地看着墨画消失的地方,声音低沉而冰冷:
  “下次,我必杀你……”
  “墨画……”
  ……
  论剑结束了。
  万霄宗赢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。
  观众也看到了一场心旷神怡的论剑。
 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,墨画这阴险卑鄙的小子又没死。
  但一想到,区区墨画,还不配死在端木仙子手中,大多数人心中便释然了。
  太虚门输了。
  宗门修士有些遗憾,但也不算太失望。
  对上端木清这等顶尖天骄,原本胜算就十分渺茫,因此输了也没办法。
  怪只怪运气不好。
  怪只怪垃圾论道天仪,不给太虚门发好牌。
  算起来,乾学四天骄,太虚门如今已经碰到三个了,这三局地字论剑,几乎全是“必输”的。
  等于说,他们平白无故,就丢了三局胜场。
  一般来说,是没有这么背的。
  但运气真这么差,那也没办法,运势有时候就是这样,点背的时候,喝口凉水都塞牙。
  他们总不能去找论道天仪算账。
  但这场论剑,真让墨画在意的,倒不是这点。
  太虚门。
  入夜,弟子居。
  墨画躺在床上,还在想着端木清。
  脑海中还浮现着白日里的一幕幕。
  尤其是最开始,他跟端木清擦肩而过时,看到的端木清的眼眸。
  端木清长得美,眼睛也美。
  但她的眼眸中,透过清冽冰寒的底色,看向深处时,有一团漆黑的“阴翳”。
  这团阴翳,有些浑浊,仿佛刻在神魂中一般。
  墨画一时十分意外,所以才会下意识提醒她……“道心脏了”。
  但端木清的反应,实在是太大了。
  这四个字,仿佛刺破了她的心防。
  窥破到了她心底的什么秘密。
  她竟当场就想杀自己……
  很古怪……
  “她眼底浑浊的阴翳,究竟是什么……”
  此时夜深人静,墨画躺在床上,一边细细回想,同时神识开始衍算,天机因果自心间流淌。
  不知过了多久,墨画心头忽然猛地一跳,当即坐直了身子,神情凝重。
  他想到了一件事:
  胭脂舟!
  端木清眼底的阴翳,跟胭脂舟的气息,尤其是龙王庙里,那个祭坛供奉的邪胎气机,十分相似。
  墨画心头一震:
  “这个端木清,莫非也上过胭脂舟?”
  “她也跟邪神有关?”
  这么一个清冽出尘的仙子……
  墨画皱眉,“不可能吧……”
  可因果如此,表面再不可能的事,只要有因果在,那就不得不承认。
  而且,还不止如此。
  墨画细细推想道:“端木清是乾学州界四大宗之中,四个最顶级的天骄之一……”
  “她如果也去过胭脂舟,那另外三人呢?”
  “沈麟书,萧无尘,敖战,是不是……也都去过胭脂舟?”
  “那……万妖谷中出没,也是邪神爪牙口中,经常提及的那个‘公子’,又是谁?”
  “自己那晚,在烟水河畔看到的,罂粟般的因果锁链中的那个公子又是谁?”
  “是这四人中的一个?”
  “是……沈麟书?”
  墨画怎么看,都觉得沈麟书的嫌疑最大。
  尤其是,他是沈家的人,还与乾道宗有关。
  另外三人,端木清应该也跟胭脂舟有点关系。
  至于萧无尘和敖战,估计也不可能没瓜葛……
  但是……
  墨画心中又生出了另一个疑问:“为什么我之前没看出来?”
  论剑大会,他已经跟三个人交过手了。
  而沈麟书,他此前也在清州城碰到过。
  这四人,假如真的跟胭脂舟,跟龙王庙,跟邪胎有关系,身上必然沾染了邪神的气息。
  那以他跟大荒邪神的“渊源”,多少应该能看出什么来。
  可现在,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,他才从端木清身上,发现了这一丝端倪……
  为什么?
  邪神……不,或者说,那位屠先生,用了什么手段,将这些气息,全都遮掩了?
  遮掩到了,自己这个吞了“邪胎”的半步神明,都察觉不到的地步?
  墨画眉头越皱越紧。
  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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